【西风乱吹500年】“太阳王”的正午与黄昏
【西风乱吹500年】“太阳王”的正午与黄昏
这里说的“太阳王”,指的是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(Louis XIV of France, 1638-1715),从这外号就知道,是个值得大书一笔的风云人物。
这名字,“太阳王”(英语:the Sun King;法语:le Roi Soleil),听起来威风凛凛,俨然一代明君雄主。
然而,当他完成他的地球之旅,去找他们的上帝报到,随后继位的路易十五(LouisXV of France, 1710-1774),就成了著名昏君,一句名言也是家喻户晓:“我死后,管它洪水滔天”(英语:"After me, the flood";法语:"Après moi, le déluge")。
真是洪水滔天……路易十五之后,就是在大革命里被砍了脑袋的路易十六(LouisXVI of France, 1754-1793)。
路易十四的执政风格,用他自己的话,就是“朕即国家”(英语:"Iam the state" ;法语:"L'état, c'est moi ")——如假包换的君主集权制。
PS:路十四的法语,口音很重,所以这句话看起来气场十足,但经常被人拿来调侃,因为他说来的效果就像是:“饿似瓜家”……或者他的另一句话,中文效果差不多就是:“娃是瓜家,因为瓜家是娃”(王是国家,因为国家是王)。
好吧……总的来说,如果要推举强大王权统治的典型,路十四绝对可以是欧洲代表,然而他的政权模式没有持续性,迅速在大革命中分崩离析。
这些,都是法兰西历史的基本史实,无可争议。
【太阳王之问】
但值得注意的是——为什么法国是这样的法国?为什么既有影响力巨大而深远的君王,最后却又把国王一砍了之,并且除了短暂的复辟,索性直接推翻了王权,再也不给机会?
同样是走向现代,为什么法兰西的革命充满了激烈争斗与反复动荡?为什么英格兰可以有光荣革命,法国就不行?
为什么?
这当然不是一句“民族性格”可以打发的,就算可以,那么,民族性格又是哪来的?
“Thinking is the process of askingand answering questions to yourself. If you want something better in life – abetter answer to life – ask better questions.”(思考是不断向自己提问和回答的过程,如果你想要生活中某些更好的东西——来自生活更好的回答——那就要问更好的问题)。
——Michael Jackson
记得看到这几句的时候,不由得又是会心一笑——可不么,所谓挖坑填坑,其实就是将一系列问号抻直的过程……
500年的大坑,坑里是谁……还不就是自己么……
每个人,都在创造自己的历史,每条走过的路,都是留给世界的遗产(呵呵,又撞词了……“Every day create your history / Every path you take you're leaving your legacy”,HIStory专辑中,同名单曲HIStory的歌词)……
嗯,每个人都在创造历史,而许许多多人,构成的群体合力,就是“民族”,或者“国家”。
一个术语可以泛指“所有人”创造的“一切”——“文化”。
社会有规律,历史有逻辑。
文化构成,不是无缘无故从天而降,也不可能轻而易举转换方向——“今天”,并非偶然发生,而是“过去”、“历史”积淀与发展的结果;“将来”,也并非“没有发生的未知数”,而必定是“过去”与“今天”的延续。
所以古人云:“鉴古至今”。
是不是有点玄……呵呵……不急,可以把“太阳王”的往事翻出来看看,并且借此体会一下,为什么法国是法国……
另外,太阳王他爹,总被当成名酒的路易十三(Louis XIII of France, 1601-1643),也值得认真研究研究。
【太阳王前夕】
路十三的处境颇为尴尬:前有被称作“贤明王亨利”、“亨利大帝”的老爹亨利四世(Henry IV of France, 1553-1610),后有“太阳王”儿子路易十四,他夹在中间,刷存在感已经不容易了,偏偏还在死了100多年之后,一不小心被注册成白兰地商标。
然而,路十三还是很做了些事情的,最明显的成果,就是巩固王权。
大略来讲,路十三的梗概是这样的——
9岁继位,由太后玛丽·德·美第奇摄政,但路十三对玛丽的政策并不认可,等到长大后便开始夺权;
1617年,16岁的路十三派人暗杀了太后的宠臣康希诺·孔奇尼(Concino Concini, 1575-1617),并将玛丽囚禁在布卢瓦城堡(Château de Blois);
1619年,玛丽逃脱,迅速成为反对路十三的精神领袖,一时间闹得剑拔弩张,母子大战一触即发;
关键时刻,路十三启用了一个重要人物:黎塞留(Cardinal Richelieu,1585-1642),劝说太后以政治谈判解决纠纷;
黎塞留圆满地完成了任务,促成了国王与太后的和解,抹除了一桩可能的内战,也得到了路十三的信任;
1624年,黎塞留出任首相,其施政方针可以概括为:“对内摧毁胡格诺教徒和叛乱贵族的势力;对外提高法国国王在欧洲的国际地位”,路十三对其高度认可,坚决执行,并且卓有成效——
1627年,路十三占领胡格诺派的重镇,拉罗谢尔(La Rochelle),给了法兰西国内最后的贵族独立势力致命打击。
在此期间,欧洲爆发三十年战争(1618年~1648年),几乎所有重要国家都有参战,你来我往打成一团……最终法国取得了胜利。
路十三没能看到三十年战争的成果,他于1643年去世,死因是骑马落水受凉引发的肺炎,传说他的临终遗言是:“上帝啊,我已经死而无憾了!希望您能继续保佑法兰西与我的儿子!”。
——路十三的一生,尽管不乏阴郁、刻薄、狠毒,却也当得起“为了强大的法兰西奋斗终身”,一个人能这样活一辈子,也确实没啥遗憾的。
将王权最大化,这简直是所有国王的本能需求,然而在17世纪这个节点上,事情又是发生在法兰西,就特别有意思了。
因为这时的欧洲,正是封建社会的末期,又正值资本势力节节上升,所有的国家都面临变数,至于走到哪去,就要看这个国家的群体构成情况了。
具体到法兰西,最大特点是:
从中世纪以来,封建制度在法国发展得十分完善,可谓根深蒂固;
另一方面,法国的资本势力在整个欧洲,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水平,不像在英格兰、尼德兰那样抢到大权,呼风唤雨,但也不像在西班牙、葡萄牙那样被打压得毫无脾气,只有卷包滚蛋的命。
在这样的基础上,再看法国的“民族性格”,就特别好理解了。
首先,法国人好上街、好起义是出了名的,世界各国都有革命,打成他们那样的却实在少见,原因何在呢,看看封建制度的特点就知道了。
这里说的封建制,是欧洲的制度,不是中文语境里经常说的,那个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”,因为“莫非王土”意味着集权,而欧洲的封建制,是不折不扣的“分封建制”,意味着分权。
分权,意味着国王要把土地分成若干份额,封给各路诸侯,诸侯在自己的领地上享有高度自治权,可以有自己的军队,有自己的经济、政治、治理体系,并且这种权力是世袭相传的。
参考旧帖:【西风乱吹500年】法兰西的查理七世:原来国王可以如此冷血
因为是层层分封,王将国土分封给诸侯,诸侯又将自己的领土分封给领主,大领主又把自己的土地分给小领主……在这样层层传递的过程中,每层都只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负责即可,一言以蔽之,就是“领主的领主不是我的领主”,“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”。
所以,尽管整个国家名义上都是国王的,然而王权覆盖的领域,其实只有很小的一点点,只在属于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。
也使得地方诸侯,甚至一个大一点的庄园主,都有敢和国王叫板的底气。
在这种背景下,要加强王权搞君主制,实在不是一时之功,甚至不是一世之功。
即如前面旧帖所讲,15世纪的查理七世(Charles VII of France, 1403-1461)已经在致力扩大王权、打击地方诸侯、统一法兰西,为此不惜阳谋阴谋无所不用其极,然而,直到17世纪的路易十四,仍然要南征北战,杀出一条王权之路——这一来就是两百多年,共计12个国王。
法国的这段历史,出现了不少轰轰烈烈的国王。这也很好理解,纯属优胜劣汰——不够强势的根本留不住,早早的就被干掉了,只说在这个过程中,被刺而死的国王和贵族,就是好长的一串名单。
成果呢,也是显而易见的,从地图上看,就是原本七零八落的一地碎片,像拼图一样,逐渐融合成了我们现在熟悉的法国版图——
从查七到路十四,前赴后继不懈奋斗,算是杀出了一条血路,然而呢,这种拼了老命的强化,恰恰反映了骨子里的虚弱——因为实力不济,和谁走太近都可能被吃掉,不得不像只好斗的公鸡,毫不妥协,见谁掐谁,还非要往死里掐。
结果呢,这种不妥协,导致了其他阶层对王室也毫不宽容,既然是“你死我活”,那就请你死吧……
于是,路十四之后,才传了两代,波旁王朝就彻底完蛋。
历史从不缺幽默:在彻底退出之前,还缀了个十几年复辟(1815-1830)的小尾巴,不过是证实了王权的彻底衰落,再给机会都没用。
这里需要注意的是,尽管是反对国王,但法国风格和中国的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”完全不是一回事,因为法国历史上,最主流的反王权力量,仍然是“领主”、“贵族”、“英雄”——说白了,是地方势力挑战中央而已,和那种自下而上的农民起义全然不同。
并且,尽管国王死了,中央与地方的这种松散的关系,却并没有本质改变。所以,接下来,法国的各种势力,但凡有点规模的,仍然是一言不合就造反。不比中国的改朝换代,不管皇帝姓李姓刘,只要治国有方,就可岁月安好休养生息。
更糟的是,法兰西的那些造反,经常是实力不足,只能是被镇压的命。
结果呢,他们尽管“成事不足”,不足以建立自己的政治体系,却可以“败事有余”,把中央政府权力的治国努力搅得七零八落一团糟。
——没错,这就是法兰西特色的扯皮拉锯,一扯就是一百多年。
从1789年大革命算起,等到安定下来,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打完十几年了……1959年1月,戴高乐总统就职,标志着法国成为【法兰西第五共和国】。
在此期间,法国经历了四次大规模革命,先后建立过四个共和国、三个帝国、两个王朝、一个傀儡政府、一个临时政府,以及N次小规模起义和暴动和数不清的政权动荡。
放眼世界的主要国家,如此频繁的折腾,还真是无出其右者,说不清这叫浪漫,还是不靠谱……
【太阳王的战争】
看路十四的一生,有种荒诞感。
平心而论,他的施政方略,也确实有几分雄才大略的气概,然而,计划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,实际执行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……
中国古人云:国虽大,好战必亡。
路十四一生都在打仗。
要知道,路十四是有确凿记录以来,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之一:超过72年。
在这么长的时间里,一直在打仗,居然没有即刻亡国,老天真真是待他不薄……
要说呢,路十四也不是一味好战,他的打仗,和他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纲领一道,共同构成了17世纪法国的国家策略。
这些策略包括:建设强大的法兰西中央、削弱地方势力、发展法兰西经济、赶走教皇的势力、发展并推广法语文化,还要对外抢夺殖民地、拓展法国的势力范围,并且削弱欧洲其他国家,特别是法国的近邻:西南有西班牙,东北有神圣罗马帝国。
所以,可以列举一下路十四的大小战争,从中基本可以看清楚路十四是为什么打仗,以及这些混战的战果和后果。
1665-1668年,王后权力之战——这是路十四亲政后,第一场大规模战争。
这牵扯到法兰西与西班牙那些恩怨交织、错综复杂的狗血史。
16世纪,哈布斯堡家族的盛期,版图包括神圣罗马帝国与西班牙,以及周边其它一些大小公国,大有饺子皮架势,把法国当馅儿包在里面。
于是,西班牙、神罗、法国之间的关系,就成了如假包换的相爱相杀,一句话概括,就是:关系坏的时候打来打去,关系好的时候嫁来嫁去。
路十四的王后,就是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(Philip IV of Spain, 1605-1665)的女儿,玛丽亚·特蕾莎(Maria Theresa of Austria, 1638-1683)。
一个长着标准“哈布斯堡下巴”的大长脸姑娘。
参考旧帖:【西风乱吹500年·16世纪】彪悍的哈布斯堡家族与彪悍的哈布斯堡下巴
当然,这种婚姻,相貌爱情都是扯淡,利益联姻才是硬道理。
腓四许婚的时候,曾经承诺给法国许多嫁妆,然而并没有完全兑现——法国对西班牙,是又打又拉,西班牙对法国又何尝不是,联姻可以有,结亲可以有,但是出尔反尔、两面三刀、脸上笑着脚下使绊的事,谁都没少干。
1643年5月,不到5岁的路十四继位,红衣主教马扎然(Cardinal Mazarin, 1602-1661)任宰相,主持摄政政府——毫无疑问,这种政府很容易给人可乘之机,而腓四也果然没闲着,果断支持法国孔代亲王(Louis de Bourbon, Prince of Condé, 1621-1686)旨在推翻政府的“投石党行动”(Fronde,又译作“福隆德行动”),尽管最后被镇压,这梁子也结下了。
法国正憋着劲到处找打架呢,西班牙这么多借口,没说的……路十四亲政后,立即着手筹划对西班牙的战争。
1665年,腓四去世,路十四就以腓四未能兑现承诺为由,提出要以王后玛丽亚的名义,继承西属尼德兰。
西班牙不答应,路十四就亲率大军打了过去。
压力之下,几个和法国有仇的国家:荷兰、英国、瑞典,迅速与西班牙集结成反法联盟,混战一直打到1668年,双方签订《亚琛条约》,战争结束。
1672-1678年,法荷战争。
王后权力之战,总的来说,路十四的主张虽未完全实现,但也还是赚到了,圈到了不少原属西班牙控制的领土。
尝到了获利滋味的路十四,更加好战,马上又开始酝酿另一场战争。
这次他瞄上了上次和法国作对、并且正在海上与英国苦斗的荷兰。
1672年,路十四率军进攻荷兰,又掀起了一场混战:德意志皇帝与一些德意志诸侯、西班牙与丹麦国王,都派兵与法国作战;而英国则于1673年,发起第三次英荷战争。
同时和英法开战,而且是海陆两线作战,最终荷兰被拖得没了脾气,彻底告别了黄金时代。
而同时与多国大打出手的路十四,却赢了战争,赚了个盆满钵满,通过战后签署的《尼姆维根条约》(Treaties of Nijmegen),法国的版图再次扩张,一时间声望如日中天,不可一世,俨然欧洲霸主的气势。路十四也由此得到了“太阳王”的美称。
一个志得意满、气焰熏天的君主,想让他停下战争脚步,也变得愈发不可能。
1683-1684年,再统合战争。
1681年,路十四无端出兵,抢占了神圣罗马帝国的自由市,斯特拉斯堡。
然后,毫无悬念地,神罗和西班牙联手,又和法国掐了一架——战事的顶点是1683-1684年。
这时候的哈布斯堡家族已经是日薄西山,所以当然又让路十四赚了一笔。
1684年,参战几方签订《雷根斯堡条约》(Truce of Regensburg),迫使神罗皇帝和西班牙国王承认法国所兼并的一切土地。
这时,法国在海外扩张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。不仅在北美扩大了势力范围,在印度也加强了自己的殖民势力。
1688-1697年,奥格斯堡联盟战争。
1685年,路十四废除“南特敕令”(Edict of Nantes),颁布“枫丹白露敕令”(Edict of Fontainebleau),强迫新教徒皈依天主教,除阿尔萨斯之外,在法国全境禁止新教活动。
话说,南特敕令是1598年,由当时的国王亨利四世(Henry IV of France, 1553-1610)颁布。主要内容是在天主教为国教的主体下保证新教徒的宗教信仰自由——这个难得明白的敕令,得来相当不易,是血雨腥风打出来的。
路十四此举一出,举世哗然,影响很大……然而肯定算不上“好”。
不但使得法国国内的胡格诺派教徒纷纷离开法国,逃向英格兰、荷兰、美洲和普鲁士等地,也引发了其他欧洲国家的强烈反对。
至此,路十四已经做了40多年的国王,东征西战,四处惹事,新仇旧恨层层累积,终于搞得整个欧洲全是法国的仇家——
1686年,神罗、西班牙、荷兰、瑞典结成“奥格斯堡联盟”,共同反对法国——明眼人一望而知,这一堆国家,有天主教也有新教,根本目的,压根不在宗教,就是反法。
1688年,英国加入联盟。
随即,联盟与法国爆发战争,史称“奥格斯堡联盟战争”,打了差不多十年,直到1697年才告终结。
路十四这次打仗,就俩字:赔了。
虽然法国保住了斯特拉斯堡,却几乎丧失了所有之前占领的土地。
奥格斯堡联盟战争,是路十四由盛而衰的转折点——而这之后的路十四,不像个懂政治的君主,倒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。他不是吸取教训,迅速止战,韬光养晦发展自己,相反,仍然以欧洲霸主自居,急不可耐要发动另一场战争以图翻盘。
——存了战争的心,要找借口,那当然有的是。
1701-1714年,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。
回看哈布斯堡下巴那篇帖子,可知1700年,近亲结婚的悲剧产物、哈布斯堡基因公司的奇葩产品、西班牙国王,“中魔者”卡洛斯二世(Charles II, 1661-1700)去世。
哈布斯堡王朝就此绝嗣,然而西班牙王位并不会空悬——放眼欧洲,娶来嫁往、牵四挂五、八杆子之内就能打到的关系,那简直不要太多……
于是,谁来继承王位,整个欧洲顿时吵炸了锅。
最后的王位争夺战,在两派势力间展开:一派拥戴路十四的孙子腓力;另一派拥戴神罗皇帝利奥波德一世的儿子查理。
腓力派VS查理派,嘴炮打了小一年,谁都吵不赢,那就真打。
真打起来,这实力PK也是有意思……
腓力派那边,主要就是路十四率军的法国和西班牙国内的腓力派支持者,以及打酱油的巴伐利亚(打到1704年就被重挫,不得不退出战争)。
——跑题一句,巴伐利亚如今是德国重镇,地板砖一样的旗帜和徽标,是不是很眼熟……没错,巴伐利亚首府慕尼黑,著名的工业城,宝马总部所在地——宝马的logo就是这么来的,但总被一些望文生义的人误读为蓝天白云螺旋桨……
回到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。
另一方,查理派,显然人多势众,包括:西班牙国内的查理派、英国、荷兰、葡萄牙、德意志地区的奥地利,以及普鲁士,等等。
于是战争形势图大约是这样的——
这……真可以给路十四发个“最胆大包天奖”……他居然敢同时开罪欧洲所有主要国家,而且还真的撸胳膊挽袖子荷枪实弹打起来。
这一打,又是13年。
理论上说,这样的形势,把法国彻底打残,甚至打没,都是可能的。然而,在这场战争中最大的收益者,坚定不移的离岸平衡手,英国,却在十年的战事之后,决定不再采取积极的战争行动。
令英国如此决策的最大原因,是1700-1721年的大北方战争(The Great Northern War),主要交战方是俄国与瑞典。
简言之,俄国取得了战争胜利,成为东欧最强大的国家,大有继续挺进西欧的气势——看地图就知道,从俄国到西欧,基本可以不用海军,陆军就够了。
英国当然不愿意看着俄国成为欧洲新霸主,孤悬海外的地理条件,也决定了它不可能和俄国联手共霸欧洲——衡量之下,它乐得留下法国去对付俄国。
就这样,英国再次上演出尔反尔不要脸的戏码——率先背着自己的同盟者,开始与法国谈判。
随后,反法同盟离心离德,每个成员都迅速放弃积极的军事行动,转而与法国斡旋谈判。
既然能谈而且都想谈,自然就是分分钟一大堆和约:
1713年4月11日,以法国和西班牙为一方,以英国、荷兰、勃兰登堡、萨伏依和葡萄牙为另一方,签订了《乌得勒支和约》;
1714年,奥地利与法国签订《拉什塔特和约》;
1713年7月,西班牙与英国签订《英西条约》及《西班牙-萨伏依条约》;
1714年6月,西班牙与荷兰签订《西荷条约》;
1715年2月,西班牙与葡萄牙签订《西葡条约》。
至此,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正式结束。
根据这一系列条约,路十四的孙子继承西班牙王位,是为腓力五世(PhilipV of Spain, 1683-1746),但他和他的后代永不能继承法国王位,并规定法西两国永远不能合并。
法国将早先侵占的西班牙在北美的部分殖民地划归给英国,将阿卡迪亚殖民地割让给英国(英国将它改名为新斯科舍);法国承认英国对北美纽芬兰和哈德孙湾周围殖民地的权利的要求,并割让一些本土给奥地利和荷兰,撤回了驻洛林的军队。
战前,路十四想通过这场战争,统一法国、西班牙和尼德兰(荷兰和西属尼德兰)的野心,完全被粉碎,没有实现。
1715年,路十四挂掉。
扔下的,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烂摊子:法国海军几乎全军覆没,陆军也损兵折将,元气大伤——尽管表面上还维持着“欧洲第一强国”的虚名,这是因为其他国家也被打得一片稀烂,矬子里拔大个罢了。
与此同时,连年穷兵黩武,飙升的战费拖垮了法国的经济,工业发展落后,航运贸易凋零,农业止步不前,再加连年灾荒,民不聊生,穷人大量死亡,人口总量骤降,不夸张地说,整个法国社会,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。
曾经不可一世的太阳王,就这么落山。
他之后,不久就是洪水滔天。